宁夏银川烧烤店爆炸事故分析与反思

事故回顾:2023年6月21日20时40分,宁夏银川市兴庆区一烧烤店发生液化石油气爆炸的特别重大事故,共造成31人死亡、7人受伤。

一、事故发生缘由

经查,烧烤店总店长海某(已死亡)、工作人员李某翔(已死亡)违反有关安全管理规定,擅自更换与液化气罐相连接的减压阀,导致液化气罐中液化气快速泄漏,引发爆炸

泄漏原因分析:

(1)按照一般液化石油气的安全管理规定,用户可以自行更换与液化气钢瓶相连接的减压阀。若减压阀受损而泄漏,关闭钢瓶角阀即可切断液化气供应,可以更换上合格的减压阀(媒体有可能将减压阀与钢瓶角阀混淆)。

(2)液化气钢瓶角阀损坏,用户绝对不可以自行更换。一旦在现场拆下角阀,大量液化石油气(气相+液相)在高压下会猛烈喷发,将造成不可逆的灾难事故。

(3)无法阻止泄漏的可能性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气瓶角阀本身受损泄漏;二是气瓶瓶体焊缝受损泄漏。

(4)气瓶中气体的气压强度由液化石油气(瓶内温度下的)饱和蒸气压确定,根据当时气温下推测当时气瓶中的气压强度P=0.42～0.85MPa。若瓶体焊缝泄漏孔面积小于4mm²,气体对胶布作用力小于3.33N(牛顿),烧烤店员工用胶布可以暂时封住泄漏孔。当随着泄漏孔处的胶布与瓶体外表面之间的空鼓面积慢慢增大,气体对胶布作用力也慢慢增大,一旦超过胶布的粘合力,液化石油气就会重新外泄。

二、隐患排查、事故分析  

一切伤亡事故爆发都不是偶然的,也不是突发的,一定存在其必然性和量变过程。

任何一次事故都会在人的主观行为、管理制度、设备状态和环境因素里存在着大量隐患,当隐患失控时,人、物、设备和环境就会由不安全状态向事故状态转化,最终才会发展成恶性事故。

就该事故我们必须排查其隐患、分析事故链条,以警后人。

1. 人的不安全行为

这家烧烤店从店长到员工安全观念薄弱、风险意识不强。已经出现泄漏,许多员工也闻到泄漏液化石油气的气味,却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仍然心怀侥幸。对液化石油气钢瓶泄漏做出错误的判断,并采取了错误的措施:既没有关闭火源,也没有疏散顾客。

2. 企业的管理制度不完善

这家烧烤店显然没有制定应对紧急情况的事故应急预案,没有系统地进行安全培训和演练,也没有建立一整套钢瓶管理制度和安全员制度,更没有指定对液化石油气设备专人管理。

目前大型酒店、宾馆均已按照相关要求建立了应急预案和安全管理制度,但是要求类似烧烤店的街头巷尾小餐馆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几乎没有一家建立了完善的应急预案和安全管理制度。

3. 设备的不安全状态

据媒体报道,肇事的液化气钢瓶是餐厅老板从一家非法经营的黑市商贩处购进,该商贩专门收购一些报废或者过期的液化气钢瓶,并进行简单的修补或者改装,然后低价出售给一些不知情的客户。这些液化气瓶本身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作为用户不可能有对液化气钢瓶质量和安全性进行检查、判定的能力。餐厅也没有按照规范进行安置和使用,液化气瓶角阀或焊缝受损泄漏难以避免。

4. 环境的不安全因素

(1)餐饮店作为非居民用户,液化石油气钢瓶应放置于独立的储瓶间。而餐厅老板只将钢瓶放置于一楼的操作间内,由于操作间内通风不良,泄漏出的液化气在空气中逐渐积累,并形成了处于爆炸浓度范围的易爆混合气团。

(2)通向二楼的楼梯在爆炸时垮塌,二楼的顾客和员工不能下楼逃生,也是增加事故伤亡的因素。

(3)这家烧烤餐厅共有两层,一楼大概能容纳20人左右,二楼设有封闭式包间,能容纳30～40人左右,可享受KTV娱乐。然而,当爆炸发生时,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气也从一楼迅速窜至二楼,而二楼临街的窗户完全封死,顾客和员工在紧急情况下无法从二楼临街的窗户撤离、逃生,封窗为事故造成特别重大伤亡埋下了隐患。

三、如何杜绝恶性事故  

1. 强化瓶装液化石油气供应部门的安全责任制

(1)《气瓶安全监察规定》第29条规定,气瓶充装单位只能充装自有产权气瓶,不得充装技术档案不在本充装单位的气瓶。

液化石油气供应部门(充装企业)只能充装自有气瓶,严禁向未在本单位备案登记的钢瓶充装液化石油气,违规必须停业整顿。

(2)液化石油气供应部门必须对管辖范围内的钢瓶使用寿命、安全状态负责,使用逾期或未按照程序安检钢瓶一律不得灌装,一经查出当地燃气主管部门对违规的液化石油气供应部门重罚。

(3)国务院颁布的《城镇燃气管理条例》第十七条规定:燃气经营者应当向燃气用户持续、稳定、安全供应符合国家质量标准的燃气,指导燃气用户安全用气、节约用气,并对燃气设施定期进行安全检查。

燃气主管部门应监督液化石油气供应部门安全保障措施落实到位情况,发现未按照《城镇燃气管理条例》对用户指导燃气用户安全用气、节约用气,并未对燃气设施定期进行安全检查的,应立即追究其责任。

2. 加强对加餐饮业员工安全培训,使之基本掌握安全有效的隐患排查和事故处置方法

目前这方面工作开展的程度远达不到要求,部分餐饮业员工对隐患排查和事故处置一无所知,毫无经验。

餐饮业员工安全培训应由政府职能部门主导,液化石油气供应部门配合,定期组织专业人员对辖区内所有餐馆安全员进行用气安全培训。

3. 加强对餐饮业用户安全检查

(1)餐饮业用户必须制定简单、有效的应急预案并定期组织员工学习、演练,其过程和内容必须记录、存档以备检查、监督。

(2)小餐馆必须指定两名兼职安全员,定期参加培训,并由安全员向其他员工传授基本的安全知识。

(3)紧急状态时的逃生方式必须以简明扼要的文字上墙,逃生路线必须绘制指向,让员工和顾客一目了然。

(4)加强对餐饮业用户的经营环境安全进行检查。为了防盗,大部分餐馆将逃生通道占用,逃生门窗都被锁死,留下不少安全隐患。

4. 加强技术防范措施,提高用户本质安全

一般餐饮业员工和管理者均不具备对液化石油气的理化特性以及泄漏后的扩散、混合、点火、爆炸、燃烧等知识理解和认知,即使通过几次培训也难以全面掌握安全用气的要领。

目前对燃气泄漏预警、监控等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完全可以做到一旦液化石油气泄漏,第一时间报警并通过关闭电磁阀切断液化石油气供应,若有必要还可启动排风扇,排出可燃气体。

泄漏报警控制装置有效发挥安全监控作用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设备本身质量可靠,二是安装施工满足国家相关规范要求。目前一套泄漏报警+紧急切断设备连同安装、调试,造价为5～6千元,一般餐馆经营者均能承受。

该项工作可逐步推进,最终达到强制执行之目的。

5. 政府应建立严格的监管体系,对不具备安全使用环境、没有安全保障的用户,依据《安全生产法》第99条规定进行严厉处罚、责令停业整顿。

政府监管应以职能部门为主,社区配合为辅,定期对重点用户(目前主要是使用液化石油气的餐饮业)的用气环境、安全保障措施开展安全检查。

重点检查其是否有应急预案演练、人员是否具备必要应急能力,燃气报警系统安装是否规范,安装单位是否具备资质(根据CJJ/T146-2011《城镇燃气报警控制系统技术规程》规定应取得消防设施工程专业承包资质),安全系统是否定期检测、维护,联动运行是否切实有效等。

对检查中发现不具备安全使用条件的用户,一律限期停业整改。

四、合理化建议

1. 天然气取代液化石油气,可大大提高安全性

天然气相对于液化石油气在安全方面主要有三大优势:

(1)天然气的相对密度(0.6)远小于液化石油气相对密度(1.5～1.8)

天然气一旦泄漏,可通过门窗逃逸,在餐厅内不易达到爆炸浓度,不易形成易爆气团。而液化石油气一旦泄漏,立刻下沉并沿地面扩散、漫延,容易达到爆炸浓度,遇点火源即发生爆炸。

(2)天然气的爆炸危险性小于液化石油气

我们对爆炸下限高低及爆炸上下限的宽窄,进行了科学的考量:发现爆炸下限越低,越容易发生爆炸;爆炸上下限的宽度越宽,发生爆炸的窗口期也就越长。所以用爆炸危险系数可以衡量可燃气体的爆炸危险性。

爆炸危险系数=(爆炸上限-爆炸下限)÷爆炸下限

天然气爆炸危险系数=(15%-5%)÷5%= 2

液化石油气爆炸危险系数=(9.5%-1.5%)÷1.5%= 5.3

可见,天然气爆炸危险性小于液化石油气,相对安全。

(3)同等空间内天然气爆炸威力远小于液化石油气爆炸威力

安徽省使用天然气二十年来,发生了数百起民用住宅天然气爆炸事故,从未出现一例用户直接死亡事件,而同期发生寥寥几例户内液化石油气爆炸事故,均造成用户死亡。其中缘故值得我们认真研究、探讨。

假设:爆炸发生空间总容积V=100m³,混合气体浓度取其爆炸上下限平均值,即天然气爆炸浓度为10%,液化石油气爆炸浓度为5.5%。

天然气能量Q=100m³×10% ×35MJ/m³ =350MJ

液化石油气能量Q=100m³×5.5% ×105MJ/m³ =577.5MJ

当大多数碳氢化物与空气的混合物达到化学恰当浓度时,天然气与空气混合物的爆轰速度小于1.8km/s量级;而液化石油气与空气混合物的爆轰速度则达到2～3km/s量级。在一些特定的空间内,可燃气体爆炸速度即使提高20～30%,爆炸威力也会成倍提高。

在相同空间内,液化石油气爆炸时能量释放量和爆轰速度均高于天然气,所以液化石油气爆炸威力相当于天然气爆炸威力的五至六倍,甚至更高。

由于设计规范、消防以及初装成本(又称建安费)等原因,均妨碍了天然气进入小餐馆。而液化石油气几乎不受设计规范及初装成本约束,很容易进入小餐馆,消防部门往往对小餐馆的安全现状也无可奈何。

经走访餐饮业主,了解到目前小餐饮业经营周期较短,高昂的初装费是放弃使用天然气最重要因素。为了促使天然气尽早取代液化石油气,必须大幅度降低餐饮行业燃气初装费用,希望政府给予补贴,天然气公司给予优惠,这样才能达到提高餐饮业经营过程中用气本质安全之目的。

尽管使用天然气也存在火灾和爆炸的风险,但相对于使用液化石油气,其风险值已大大降低,这也符合“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辩证原则。

2. 使用瓶装液化石油气发生泄漏、着火如何处置

(1)液化石油气钢瓶泄漏时的科学处置

目前一般小餐馆很少有独立的储瓶间,即使有也属于受限空间,很少安装有泄漏报警、紧急关闭等技防装置。由于液化石油气爆炸下限极低,一旦发生泄漏,混合物浓度很快就能进入爆炸范围。餐馆内点火源众多,若不加以正确而迅速地处置,爆炸事故难以避免。

当液化石油气钢瓶角阀或焊缝受损而泄漏时,现场已经无任何措施和工具阻止泄漏,唯一的办法就是使钢瓶尽快离开这类受限空间,移至开放空间,使其难以达到爆炸下限。处于开放空间即使发生爆炸,其爆炸只会限制在“轻爆”或“爆燃”级别,不会使其达到爆炸的最高等级“爆轰”(或称“爆震”)。这样将使破坏性也会大大降低。

泄漏出的液化石油气数量总是随时间增加而累积,爆炸威力也在增加,为了消除泄漏量持续累积,在移至开放空间时将其点燃,在可控状态下,使钢瓶内的液化石油气燃烧耗尽。

此方式必须满足两个前提:一是泄漏速率不宜太大,否则造成火势过大而失控;二是钢瓶周边尚未形成易爆气团,否则点燃瞬间即会发生爆炸。

(2)液化石油气钢瓶着火时的科学处置

钢瓶中泄漏出的液化石油气已被点燃着火,此刻不可灭火,一旦灭火,液化石油气源源不断地泄漏出,将会孕育出着更可怕的爆炸事故。

正确的处置方法是:

1)若有条件将着火的钢瓶从室内受限空间移至室外开放空间,在可控状态下,使其燃烧耗尽。

2)若无条件将着火的钢瓶移出室内受限空间,可对室内易燃物和可燃物喷水降温,也可向已着火的钢瓶喷水降温,降低瓶内气体压力,但不可随意灭火。

当着火现场存有未泄漏的液化石油气钢瓶,必须优先喷水降温,否则钢瓶受热使瓶内气体饱和蒸气压急剧升高,最终发生瓶体爆裂(物理爆炸),导致火势猛增而难以控制。

3)不可使着火的钢瓶倾倒,否则会使泄漏量增加,火势变大,增加处置难度。若着火的钢瓶已经倾倒,应先扶正,再搬运至室外开放空间。

五、结束语  

宁夏银川烧烤店该起爆炸事故发生后,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一时间做出重要指示,充分体现了党中央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理念和高度的责任感。这起事故再次教育我们,生命的可贵无法估量,人人都应该增强安全意识,应立刻采取更加切实可行的安全防范措施,杜绝各类恶性事故。

安全事故的防范绝不只是哪一方的责任和义务。

规范液化石油气供应市场,加强政府监管,提高餐饮业用户自身的风险防范意识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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